耳目一新 ——孙功厚的两篇随想《手表》与《涮羊肉》

 

耳目一新 ——孙功厚的两篇随想《手表》与《涮羊肉》

 

编者按:

功叔曾赞“网上孙家(亲情家园)”:“多好哇,就像是个老宅,南北屋,东西院,你来他往,说说话,聊聊天,一句话,一行字,其乐融融! ”而他写的两篇文章似乎正应了他的心思和他的赞美。

六月二日(上周六),我接到了他用电子邮件发给我的一篇随想《手表》,讲了他从小就爱慕手表终于在农村插队时挣工分赚钱戴上了手表前后的有趣故事,读后眼里很热,并有了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家园”开园以来,此类温故而知新的文字可谓凤毛麟角。耐不住兴奋,我马上回复:“生动,有趣,出手不凡!……”(讲“出手不凡”是因为他总说他对“家园”没贡献)岂不知,他那儿还正回味无尽,文思泉涌呢,第二天又发来《涮羊肉》,活灵活现地把他在儿时对吃顿涮羊肉的渴望、以致后来如愿以偿、而今随想随吃的经历和感受描述了一番。一切仿佛都在我们的身上发生过,因为我们都从那个年代走过。我即回复:“亲切,感人,且教育人……”一周来,常想起“北京西来顺‘玻璃门上挤扁了的鼻子’”,觉得难以下咽的食物都非同寻常了!

我明白功叔要将文章送到“家园”的意思,此前他客气,说他不会弄,我说我来弄。虽应马上兑现,可上周六见《手表》前不足5分钟,刚把《心愿·祈盼·祝福》一篇放上来,觉得还是拉开点距离好,故本周六,赶紧把我已先睹为快的两篇随想放上来,以飨各位。

 

手     表

我一生喜欢手表。

从十几岁时,我就知道当一个男人的手腕上带上一块手表,多象个成熟的男人.象是个有工作的人,有工作……..在那个年代是被人羡慕的。

可惜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想象中的工作,我的工作,就是在农村插队务农,所以,我只是羡慕带表的人,但我却没有,因为我没有条件买。

插队的第二年,也就是一九七零年,我在农村干活是一把好手,因为我身体好,不怕吃苦,加上我不笨,干什么象什么,所以,我从第二年就开始在队里拿满分了。当时很多知青都是挣八厘五,就是农民拿十分,你只能拿八分五。,那一年到了回家的季节,算下我一年的工分,除去口粮款,往来帐和队里算清了,我还剩下二百多块钱,,心里就盘算着回家一定要买块手表。.怀里揣着这一年的辛苦钱,回到北京,,晚上就和妈说,妈,我今年挣钱了,我也想买块表,。虽然我的家境并不富裕,但那个时候哥,姐也都上班挣钱了,家里没有吃闲饭的。

老妈知道我的心思,,嘴上说,才多大呀,,带什么表呀!,但第二天她上班走前,还是在桌上给我留下了十张工业卷,,并留下了一个字条,上面写着:出门带好钱.,工业卷用不了给我拿回来……亲妈.

她前脚刚走,我就爬起来了,看看闹钟,刚六点半,天还黑着。我睡不着了,因为我要等到西单商场一开门就去买手表。太激动了,我将也有一块属于自己的手表了!九点整,我第一个冲进商场,趴在了卖表的柜台上……

半钢,防震,北京牌,110元,一生中第一块手表就这样诞生了.

表带在手腕上,那叫一个美!不时地放在耳朵上听听,噹噹噹噹的走动声音,人家说,那叫螺音,真脆……

那年我十八岁。有了手表,不用再数电报大楼的钟声敲了几下才知道几点了,经常数错了,把九点数成十下,把十点数成九下……

回到农村,常常夜里会看看手表几点了,还能睡多久.……

出工在地里,知道还有多长时间快收工了……

赶上阴天,没太阳,打头的有时会问,几点啦?咱也会看看表大声说:快九点了,干不了一根垅了.…….其实才八点……哈哈…….蒙他!

到了72年,,队里来了下放的干部,,我记得他是长春黄金设计院的工程师,,我们都习惯叫他李叔,胖胖的,腆着个大肚子,天天抽迎春烟,有时是大生产,手腕上带一块老式英格表,。有一天明明是十点了,地里的老农问我,我说十点了,他,又转过头问老李,,老李看看表说八点五十。老农回过头说,小功,你那是啥破表啊,砸了得了!妈的,明明是老李的表停在那不走了!唉……

从那时我悟出一个道理,人穷表肯定不准。就算是我当年带一块欧米茄,也准不过老李的……

 

涮羊肉

 

小时候就听说过涮羊肉,可没吃过,不知道那涮羊肉啥子味道,当然,我知道很好吃,但我知道不是我能吃的,用现在的语言形容,就是可望而不可求的,有钱人家才吃得起涮羊肉,没钱的你,听听就行了.

可在我记忆里从没向老妈说过,,我也想尝尝,,哪怕是一口……..因为我知道,我们家吃不起……….

有一年冬天的晚上,,闲在家里没事,我独自去西单。,出了灵境胡同往北一直走下去,到了西单路口,,站在路口左顾右盼的,过了马路再往北走,,就到了老字号的西来顺,,黑色打底金字的大匾,,西来顺三个大字赫然入目,,两扇大玻璃门擦的象是没按玻璃一样的透明。,我不由自主的把脸贴在玻璃门上往里看,,我倒是要看看这涮羊肉是怎么回事:,一个大圆桌,中间一个大铜火锅,锅正中间有个细常的烟筒,铜火锅的四周是几个或是十几个均等的小格子,小格子里的水是沸腾的,十几个人围坐在桌子周围,就从各自的小格子沸腾的水里捞出肉沾沾佐料往嘴里放,噢,那一定是羊肉了,妈的,我不由得把鼻子已经贴在玻璃门上了,里面的人谁要是注意看那鼻子,一定是压的扁扁的,有个跑堂的过来吆喝,我说:小子,你是进来还是出去?我无语,当然是出去,我能进来吗?我进来你给老子掏钱啊?切……

西来顺,铜火锅,小格子,冒烟的小烟筒,没错,这就是我记忆中的涮羊肉.

转眼到了83年,我回京出差,有一天姐说,今晚过来吃涮羊肉,正好你姐夫在家有人弄.在家吃?有小格子吗?我如约而至,一进门,我的天,六盘切好的羊肉整整齐齐的放在桌上,我的姐夫,手上缠着白沙布,姐说,你姐夫从中午就开始切,手上磨起来大血泡了,得,谁叫他是我姐夫呢……….液化气罐抬进屋,小灶眼放在凳子上,上面坐个铝盆,我第一次吃到了涮羊肉,奶奶的,是好吃……..大口的,毫不掩饰的,无拘无束的释放出想吃涮羊肉的渴望.

好多年过去了,我对涮羊肉情有独衷,以后的日子好过了,我每每想起涮羊肉随时支上火锅就涮,但我从未忘记我们曾吃不起.当我们吃不起的时候不会去奢求与奢望,玻璃门上挤扁的鼻子我永远不会忘记.

朋友们,珍惜我们现在的生活,但请你不要忘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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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话:

“人穷表肯定不准”,发人深省!

“玻璃门上挤扁的鼻子”,不该被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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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omments

  1. 看了功叔的两篇随想,不比鲁迅的杂文有差.因为曾经从那个年月过来,读起来,就像自己就是文中的主人公,身临其境,仿佛还有左顾右盼的动作和感觉.挤扁了鼻子,只可惜玻璃门没有透过涮羊肉的香气来.又怎么能忘记那年家里添置了一台不足巴掌大小钟表,家里那个喜庆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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