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不能忘却的记忆

尤其不能忘却的记忆 – 孙征厚

(转抄编辑自《微信孙家》)

(2020年3月12日美西时间收到薇姑微信)

    
 
惊闻三奶奶仙逝,不胜悲痛!这是孙家的巨大损失,
还望各位叔叔、姑姑节哀保重!        - 孙 溪

惊悉三奶奶仙逝,不胜震惊,无限哀痛……

想三奶奶和母亲同岁,母亲走了多年了,三奶奶身体
还那么硬朗,真羡慕,真高兴!想三奶奶还那么和蔼,
可亲,健谈,不紧不慢地讲给我们那么多我们渴望知
道的家事……感到那么亲切,心里充满了感激且无法忘
却……还一直念记着,待三奶奶百岁那年六月,一定回
北京给她老人家祝寿,再听她老人家讲讲呢……
 
祝愿您,祝愿您老人家,和母亲一样,天堂幸福吧!
 
呜呼哀哉,想魂灵兮!               - 孙 军
 
惊闻三奶奶离世,倍感震撼。三奶奶一生平凡而伟大,
善良,慈祥。虽然仅有几次相见的机会,
但三奶的音容笑貌,常在眼前。        - 孙 武

高山垂泪,树木低头,三奶奶一路走好。 - 孙 李

三太奶奶!您一路走好!💐 💐 💐    - 孙小荧
尤其不能忘却的记忆
〈上)
 

 
 题记
 
 家于我
 惟对母亲才称得上
 “尤其不可忘却的记忆”
 
 1.枣花
 
 母亲生于1922
 名执玉  字志洁
 祖籍京城北新桥
 家境贫寒
 襁褓失母
 父远在西北
 幸祖父母疼爱有加
 香饵胡同公立小学启蒙
 语数画俱佳
 祖辈甚惜之

 家中小院两株枣树
 春深开花
 花型极小
 蜜蜂飞舞其中
 足见也是极香极美的
 
 隔窗少女定与此花有缘
 日日对之
 工以补花
 枣花早当家

 渐至成人应聘护士
 待人诚善备受青睐
 张家有女初长成
 父喜母柔中的兰心惠质
 更爱其名的文化内涵
 也算是天作之合
 
 2.独立
 
 灵境头条1号
 四合院内日子一样艰难
 民族危亡战乱不断
 母亲与家族荣辱与共
 吃混合面喝大锅汤
 团煤球挑煤核
 打袼褙搓麻线纳鞋底……
 
 解放  迁居二条7号
 母矢志劳动独立
 入学补校学习服装设计
 深得教员器重
 奈幼弟出生
 父命多舛做街道义工
 母不能就业遂重拾补艺
 以贴家用

 一张圆桌一根补针
 南屋灯光
 永远深夜而熄未明而启
 母临窗而坐
 针针快捷如飞
 
 一觉醒来如咋夜补品有暇疵
 定湿过重来
 叹为观止的质量
 日久生恒信
 敬之以免检
 
 挑补绣生产合作社成立时
 母亲被拥为组长
 组织指导二十多位姐妹劳动自立
 
 领活归来总率先绣出样品
 总以精湛工艺赢得尊重
 孙家小院风生水起
 成为街道最具活力的緊忙院景

 后规模渐大
 众姐妹并厂多成公家人
 此一桩公德
 善莫大焉 
 
 母亲视为宝贝的缝纫机
 以生产资料入社
 竟还母亲一个职业
 应是天道使然
 
 时光荏苒辗转多地
 母亲终在北衬设计室
 获一席之地
 那时母亲夏一袭竹布旗袍
 冬一件长款呢衣
 精明强干光彩照人

 玉之品质见之社会价值
 洁之品格见之独立精神
 人敬称三嫂
 是母亲绽放的生命之花


 。。。            。。。 
尤其不能忘却的记忆
 (中)
 

  
 3.操守
 
 五八年十一日四日夜
 飞雪早寒
 什刹海湖畔
 父撒手人寰
 内中隐曲言之不忍
 
 时母卅六用志洁以名
 明以心志
 多少事要做
 多少心要操
 
 春雨忧屋
 恨修房人以日计费怠工以欺
 无奈中母拌灰和泥
 上梯递送伺候
 自此腰疾缠身
 
 炎夏
 一碗绿豆汤一道独咸茄
 去暑爽口
 一屉枣窝头一篮甜发糕
 粗粮细作都为子女
 
 深秋
 存煤储菜防风糊窗
 置换烟筒安装炉具
 均需算度亲为
 
 冬日
 屋内蜂煤红
 夜间封炉烘以红薯
 醒来食之以甘
 平日若忙
 旋而一碗胡萝卜丝热拨鱼
 不减家之温暖
 
 至春节
 虽无花炮年画
 却也少不了窗明几净布艺花卉
 檐下有蒸好的豆包
 老北京的芥末墩……
 继而立春
 桌上菠菜豆芽鸡蛋酱肉齐全
 薄薄春饼更不待说
 口口都是母亲的味道

 抚育之托柔肩担起
 见之日日滴之点点
 母亲有无比的生活能力
 泪光后
 玉与洁的操守
 是一种令人肃然的高贵
 
 4.公理
 
 不惑十年
 惊心动魄
 社教风云未了
 文革接踵而至
 
 母一生洁身自好
 一寸布头一粒扣子
 惟公而奉
 走库入账明细清晰
 奉公不沾
 
 母专业求精
 又工于操作
 图纸上的设计
 一经母亲的手
 即成样衣
 这是她的骄傲
 
 然待人谦和礼让而敬
 从不授人以柄
 追至出身
 也是城市贫民一弱女子
 故领衔蓝领
 设计室上下惜而护之 

 这期间
 我始知术业有专攻
 潜心教育渐有所长
 而妹心地良善果有福至
 弟亦长大插队招工聪颖能干
 
 七十年代
 子女三人相继成家
 母喜丽敏大姐风范
 更喜学民才高德厚
 中意嘉英干练飒爽
 母心甚慰
 亲见昔日将倾的家日渐红火
 
 退休以后
 又为儿女事业分忧
 屹研波盼婷的成长
 都有母亲付出的心力
 忙亦悠悠
 乐也融融
 
 如今四世同堂
 母亲垂垂老矣
 仍系念二伯母和众家人
 耄耋九十
 闻恩厚之子孙溪寻根祭祖
 欣欣然作东同和居
 权尽长者之道
 (时二伯母辗转病榻)
 
 此次聚会盛况空前
 公理虽然迟到
 最终并未缺席
 等了六十多年
 孙家终于迎来这欢聚时刻
 与共和国唱响《同一首歌》 

 当年家族艰难岁月
 鼎力支持二哥上大学的三位父辈
 想也见到了吧
 这实在是二伯母和母亲
 当时最大心愿的了却
 与二哥同辈的我们(筠 英 徵 薇 功)
 心同此心啊
 
 顾城诗言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母亲如是
 我们如是
 
 执玉志洁者
 如此而已矣

 
 。。。           。。。 
 尤其不能忘却的记忆
 (下)
 

 
 
 5.我思
 
 每诵巜游子吟》
 柔肠百转感同身受
 
 工作之初着父旧时装
 周末归家
 母均一早洗净烘烤至干
 必让我返校不失师之仪表
 
 我若不归母定不得寝安
 一次
 竟步行郊野
 一路寻来
 目睹我中断四中学业
 栖身旧庙
 执教农村小学之不易
 而心疼不已
 此后倍加怜我
 
 想我一生所好甚多
 惟读书当属久远
 余幼时站读西单书店
 “六一”泡大姨家徜徉于文字
 母最乐见之
 
 有此鼓励
 阅读渐成习惯
 书予我快乐 润我心田
 养我才智 益我终生

 我渐悟出
 母亲就是一本独一无二的大书
 人生跌宕起伏的真实故事
 历历在目
 比曾读过的经典大作
 更鲜活更有温度
 
 文学艺术之美所以能感染人
 正是源于对现实生活的提炼
 是母亲真正打开了我的阅读心门
 文字表达情意所向也渐入工作人生 

 念及于此不敢懈怠
 在人间
 也在大学
 工作之余
 攻读教育专科本科六年
 终成正果
 
 母亲深知儿工作的艰辛
 深明忠孝大义之所通
 挥不去的关注与微笑
 是对儿最大的褒奖
 没有母亲的呵护成全
 没有妹妹弟弟的理解担当
 我怎能成为比昨天更好的自己
 
 我思故我在
 母亲是我生命的故乡
 
 6.乙未
 
 乙未羊年
 灵境火树银花
 我想
 母亲一生补成的活绣出的花
 比之有过吧

 央视春晚只开不看
 我猜
 母亲心中最好的节目
 莫过此时亲人的回家吧

 孩子们来了
 娘家人来了
 远方的电话祝福来了
 母亲灿若菊花……

 至花炮依稀
 灯依久久明亮
 母亲东一句西一句念叨
 “听说学民又住院了
 老家的事真够他累的”
 
 “小文小英来看我了
 说你二大妈挺好的
 真的假的
 代我去看看”
 
 “孙奚孙军孙武
 特意送来茶叶和一套茶具
 你留下一个泥哥儿当念想吧”
 ……
 
 朦胧中
 我进入尤其不能忘却的记忆
 
 明亮胡同小院的一角
 开着枣花
 枣花对面  住着妈妈
 枣花淡去  留下种子
 妈妈老了  留下我们
 枣花是花  枣花非花
 蓦然回首  那是妈妈
 
 有妈妈的感觉真好
 

 7.最后一课
 

 2018.02.19
 大年初四
 母亲扭伤
 自此兄妹三人24小时轮流护理
 不久竟康复安然

 期间亲人探望不断
 娘家三姨四姨小平舅亲登家门
 大保舅小宏妹千里问安
 共同目标是圆梦人生百年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谁料庚子年又是大年初四
 再起波澜 

 母亲的腿二次扭伤
 且带及腰部竟不能复起
 儿女三人前后共护理754天
 
 日夜陪护中
 母亲努力挤出头发里的一点点黑
 唠唠叨叨给我们上了最后一堂大课
 
 接受父母是个普通人
 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
 接受家人是个普通人
 接受孩子是个普通人
 
 总之
 人生在世开心就笑
 不开心呆一会儿再笑
 这样
 小小枣花也能酿出蜜来
 
 闲聊即课
 如一杯淡茶清且香远
 吴裕泰张一元自在其中
 让你品味让你随意
 留下的话
 记忆的画
 
 永远执玉的浅浅微笑
 永远志洁的皎皎年华
 
 2020.03.12下午16:13
 我们的妈妈
 孩子们的奶奶姥姥老祖
 乘鹤西去
 享年九十八岁
 
 母亲您老人家
 一路走好

 

         徵厚薇厚功厚的缅怀与追忆
 
             嘱家人以记之
 
             2020.03.18
             2020.03.31修改  
 。。。            。。。 
 尤其不能忘却的记忆
(附)

 
 
庚子清明捎给父亲的话
 
 酒已满上
 来吧    父亲
 咱爷俩喝点小酒说说话
 
 您晩上是不是还给小孩子讲故事
 睡前依然躺着看会儿书
 白天是不是还给“卫生模范街”做义工
 节日是不是还自编自演相声和双簧
 或是登台来段折子戏《三堂会审》
 给别人送去开心和微笑
 若有人求助
 您还会解人危困吧……
 
 在这酒里吗
 若在    那好
 我干了
 您也别随意
 
 父亲
 男大当婚
 当初
 您算挑对人了
 咱妈是扬在脸上的自信
 长在心底的善良
 融进血里的骨气
 刻在命里的坚强
 
 您走了
 家没垮
 如今四世同堂
 母亲今年九十有八……
 
 为这
 咱爷俩再走一个
 
 这第三杯 —
 父亲
 您走得太狠
 妈接受不了
 妈  —  恨您
 可她放下了恨
 留下了爱
 始终恋着一家亲的缘分
 这不
 怕您孤单
 六十二年后咱妈陪您来了
 
 "入骨相思知不知”
 
 为了给母亲谢罪
 这一杯没的说
 您干吧
 
 对了    父亲
 儿最后有一问
 
 五八年雪夜
 您怎么就走了呢
 
 我近前
 父亲附耳以告
 "我醉歌时君和
 醉倒须君扶我
 惟酒可忘忧”
 
 我明白了
 父亲走时
 苏轼先生陪酒忘忧
 雪芹先生相伴同行
 白茫茫一片
 真干净
 
 谢谢父亲
 我记住了
 真正的高贵
 是骨子里的谦卑
 父亲的走
 是草的谦卑
 更是人性底色的告白 

 正是
 “知我者
 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
 谓我何求”
 
 走
 何尝不是一种
 对自己命运的释怀和解放
 虽说遗憾
 何尝不是对家人的另一种成全



             2020.03.21
             2020.03.31修改
 
 
含泪读完五叔的三篇回忆。心底感谢五叔付出的同时,
更多的是在感受五叔在写作时的心境。闲聊是课,这
三篇短文何尝不是五叔给我们上留下的宝贵课程呢。
是回忆,是教育,是补课,又是享受。

再次谢谢五叔,也谢谢三奶奶给我们留下的回忆。记
忆如画。                         - 孙 李
 
五叔的回忆母亲,虽点点滴滴,但感人至深,沁人心
脾。母亲的辛劳,母亲的唠叨,母亲的勤俭持家,母
亲的耳提面命,母亲的乐于助人,平凡中见高尚,冰
清玉洁。我们兄弟姐妹每次见三奶奶,老人对我们都
是非常亲切,和蔼可亲,兄弟们每每谈到,都感慨不
已。

三奶奶,一路走好,我们永远怀念您!   - 孙 溪



一年一度杏花又开了,过一段时光就会结果了。往年
结杏后,总要送一些给三奶奶,她老人家就爱这一
口。今年三奶奶走了,见花思故人。     - 孙溪

见花似故人!                      - 薇姑
母亲走了  走进春天
桃花开了  芳华宛在                
- 征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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